參觀地點: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博物館 開館時間:即日起~2014年12月31日,每週三、六 9:30~16:30(國定假日休館) | | 圖一:蘭嶼達悟族田野影像 (典藏號:Y0918。中研院民族學研究所提供) | 照片中,一位雅美族男子專注地雕刻著拼板舟,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影已被人類學家補捉下。這是蘭嶼影像與畫作中很常見的題材,如果看仔細一點,這張看似再尋常不過的影像其實非常有意思:男主角穿的是一件連身洋裝。 或許對習慣西服的人而言,男裝與女裝的區別顯而易見,除非刻意,不然男人不會穿上女裝,而且還是絕不會誤認的洋裝。但是,這種對服裝的分類思惟來自西方文化,可曾想過,為什麼只能用這種方式看待它們? 尚未踏進展場,飄舞著「保密防諜」旗幟的諾大影像率先映入眼簾。緩緩步入,傳入耳門的是展場影片此起彼落的話語聲夾雜低沉的排灣語吟誦,兩相對照,不禁莞爾一笑。1950-70年代的台灣,政治上處於戒嚴時期、人民言論深受限制,然而在這個以威權時代為背景的展覽,竟處處充滿人聲,彷彿這是個百家爭鳴的自由時代。強烈的對比,隱約透露出人類學家與社會氛圍的不一致性,故事於是乎展開。 入口的時間走道運用大量照片與復刻的《山光週刊》,展現1950-60年代政府如何積極進行山地原住民生活改進運動,如何要求原住民捨棄傳統文化擁抱現代化與漢化。然而走到底的大片落地展示櫃,卻呈列著同個年代人類學家深入不同原住民部落,採集而來的琳瑯滿目傳統物件。這是個「小心匪諜就在你身邊!」的時代,一切行動都要審核,學者需通過層層機關才能申請到入山證,而且此證是「非具正當之入山理由者不可得」(唐美君語),抵達後還需向當地派出所報「流動戶口」,並向地方警察保安機關報備。隨著國民政府來台的凌純聲、李濟等人類學者,就是在這樣的情勢下帶著李亦園、陳奇祿等第一批台灣學生進到原住民部落,記錄著巫術儀式等政府口中的迷信、搶救著「被視為陋習而被列為應改革和禁止之列」(陳奇祿語)的家屋雕刻等傳統文物。這些人類學者的行動、記錄與研究本身就反映出與主流思想很不一樣的多元思想與文化觀。 看過一幅幅田野影像呈現學者部落生活與處於新舊文化交織的部落情景,全面記錄與搶救時代逐漸走向盡頭,繼而展開的是另一條康莊大道。60年代末現代化速度加劇,70年代保釣運動、退出聯合國、中美斷交、美麗島等事件接踵而來衝擊著台灣社會。在社會、文化與思潮都急遽變化的時代背景下,加上人類學開始納入社會學、心理學等研究進行行為科學整合,從過去聚焦傳統文化的研究轉而關注現代化下原住民的適應性、社會變遷與現況等等。學者留下的不再是大量田野照片、影音與物件等記錄,而是一份份闡釋與描述各自觀點的研究報告,例如許木柱認為酗酒問題應該從文化背景與現代化造成的衝擊等面向探究原因。 | | 圖三:一學者一書冊的精裝本子,穿插他們精闢的觀點與言論。 邀請你寫下想法與他們展開一場時空交流,讓本子呈現多元的聲音。 | 80年代隨著校園民主運動、黨外活動與解嚴,社會日趨開放,不只政府重新思考自身定位與未來,原住民也藉由文化復興重新找尋民族認同與價值。過去二、三十年人類學家獨自耕耘、保存記錄下的傳統文化與鍥而不捨闡述的多元觀點,在此脈絡下為台灣社會也為原住民提供了相當的文化基礎與連結。 威權時代結束、傳統文化衰亡,但這些人類學家留下的觀念與論述依舊影響著當代的我們。最後,展覽以這樣的方式向前輩學者致敬,並為展覽畫下句點。 學語錄 | ◎「排灣諸族的具有人頭和蛇文的雕刻,被視為陋習而被列為應改革和禁止之列。有若干家屋上的木雕,已被無情的鑿去;有若干雖因屋主不忍加以刀斧,但因用薄板釘覆其上,或填塗以石灰水泥等物,亦已不能見到其原來的面目了。」 ──陳奇祿,〈臺灣排灣群諸族木雕標本圖錄〉,《國立臺灣大學考古人類學專刊第2種》,頁6,1961。 ◎「一種風俗的存在,必定與社會的各部份有特殊的關係,……因此在提倡某一風俗或改革某一習俗之前,必須透徹瞭解其在社會上的作用,而順著脈絡而作提倡改良之工作。」 ──李亦園,〈台灣民俗三答問〉,《台灣風物》17(6),頁2,1967。 ◎「人類學田野調查方法的主要精神,是其對於一個文化之親身體驗的精神。……現在則主張一切田野工作,不論其目的為何,都須自研究當地之現狀著手。」 ──唐美君,〈人類學方法與修志採訪〉,《台灣文獻》17:2,125,1966。 ◎「在環山每戶所得大幅增加的同時,其他社會組織並未與之平行發展……因而導致環山泰雅社會的規範力量形成一片真空。在這種文化失調的情況下,環山青少年對現代社會的調適產生了若干值得注意的問題。」 ──許木柱、李亦園,〈社會文化變遷與高山族青少年問題:以環山泰雅族為例的初步研究〉,《社會變遷中的青少年問題研討會論文專集》央研究院民族所研究所專刊之二十四),頁295,1978。 | 特別感謝:中研院民族學研究所.何翠萍、蔣斌研究員接受筆者採訪。 * 延伸閱讀: |